不容易

迟到的1029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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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手冢国光还记得他们哲学课的老师在努力解释这句话的时候，不二周助正在操场上上体育课。

手冢自认为自己的专注力不差，可以同时想十件事，那么在耳朵听讲的时候，分心用眼睛去看一看操场上的不二，应该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他微微侧过头，操场上的不二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他们这套运动服还是二年级的时候新换的，手冢还记得当时不二自信地买大了一码，结果一年过去他几乎一点没长……总之，这条裤子不二穿起来实在是有些宽大，奔跑跳跃间，裤管飞起来，挂在大腿上，大片肌肤在太阳下白得晃眼睛。

他们正在练习跳箱，四月的樱花开得正好，微风吹过栗发少年的发梢，每一根发丝都染上了樱花的香气。助跑、起跳，双腿轻松地分开，手臂撑起身体，不二就这么跃过8层箱子，落在了软垫上，举起手来和等在对面的菊丸击了个掌。

不二怎么不像菊丸学习一下，穿个安全裤呢……他这个想法也就在脑子里停留了10秒钟，也正是这关键的10秒，让他错过了哲学老师针对这个著名问题的解释。

——人无法同时踏进同一条河流，那也无法来到同一个景点，毕竟一年有四季，季季花不同。

要是他国中时认真听讲，现在是否就不会落入这尴尬的田地了呢？

今年是他与不二恋爱十周年，他提早半年就做好了计划，准备同不二进行一次故地重游。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受疫情影响，今年比赛前后都得加上隔离的时长，手冢的假期被整个缩短，更别提由于他去年拿了大满贯，纷至沓来的代言邀约，塞满了他剩余的零碎时间，直到年末，才终于有空飞回日本，一倒完时差就拉着不二冲向了青春学园。

故地重游嘛，第一站当然是他们的母校了。

十二月底，正是放寒假的日子，手冢还记得当年他们这个时候已经加入了U-17进行集训，学校里应该没几个人，正适合他们重温国中时期。

结果人到了校门口，迎接他们的就是被绿色的网布封起来的铁制校门，大门口还被贴了个公告：寒假期间翻新操场，无关人士请勿入内。

身边人的垂头丧气几乎就写在了脸上，不二把手里的相机关掉，故作不满地开口道：“手冢和我出来玩，就这么勉为其难吗。”

“怎么会！”他哪里接得起这口大锅，迅速从沉思中惊醒，解释，“只是地点是我挑的，却……”他话说到一半，抬头看见不二笑盈盈的脸，明白他是在吓自己，又有些无奈地，“不二……”

“噗，”在一起这么多年，不二觉得自己大概是一辈子都看不腻他这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可爱表情，“所以——为什么突然拉我回青学？”他怀疑是不是他们俱乐部的某位同僚又给手冢灌输了什么奇怪思路，他数了又数，今年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年份啊。

不二这个想法也就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听到手冢道：“……今年是我们相恋十年纪念年。”

不二意外地瞪大了眼，掐指一算，手冢这十年居然是从国一就开始算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那时候手冢就觉得我们在谈恋爱吗？”

手冢不置可否，尽管过去这么久，小小的不二拉着他的手邀请他放课后私下对决的笑容仍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伸手拉住不二的手腕，理直气壮地反问：“难道不是？”

“你说是就是吧……”不二看了会儿他认真的脸，又忍不住憋笑地侧过头去，笑完后又转回来，“那手冢还准备带我去哪儿呢？”

手冢只得翻开自己的计划表，重温国中时光的计划破产，不二伸头去看，第二项是去神社看紫藤花——然而现在都十二月份了，哪来的紫藤花啊。

“……我们去看银杏。”手冢只得又将第二项也划掉，指着第三项说。

这次他总结经验了，临行前做了充足的调查，确定他们要去爬的这座山上的银杏已经黄了、还黄着、这两天也不会掉光，就快马加鞭赶了过去。

结果漫山遍野的银杏黄是黄了，掉也确实没掉光，却也就是贝尔蒂与博格的区别——稀疏和秃，的确不是一回事嘛。

更重要的是，他只注意了视觉，没有注意嗅觉——爬山时台阶上全是被踩烂的白果，所散发的腐烂气味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根本无心欣赏这本就不完美的景色，逛了一圈就匆匆下山了。

坐缆车下山的时候不二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手冢怀疑从外面看大概整座缆车都在震，缆车都降到了一半，不二终于笑完：“欸，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没有接下来了，他的相恋十年重温故地计划已经整段垮掉，人果然无法同时踏进同一条河流，无法来到同一个景点，他当年为什么就不认真听讲，而被不二的大腿吸引了视线呢？

他心中烦闷，坐在对面的不二已经站起来坐到了他旁边，半个屁股都压在他的大腿上，总算夺回了他的注意力：“手冢。”

手冢把人揽住，调整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低头去看不二手中的相机。

每一名优秀的摄影师都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背景是工地，也可以拍出大片。在不二的相机里，路过的三花猫臭着一张脸，努力将爪子上不小心粘着的银杏果的污渍甩掉，发现不二在拍，警惕地拧转身体，不让他看到自己空瘪的蛋皮。

“它表情和你好像呢。”不二说到一半就闭了嘴，他们的身体一靠近，这人的爪子就不安分起来，大概是不满意他拿已经绝育了的三花猫代餐自己，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不二腰上的软肉，令他整个人更加柔顺地靠紧自己。

路过的猫、辛勤搬运的蚂蚁、与妻子笑着谈话的小卖部老板……再往后，就是一脸严肃地纠结自己年轻时候为何不好好听讲的手冢。不二看着看着就又笑起来，把手机拿出来，翻出国中时期手冢同角度的照片对此：“手冢一直没怎么变呢。”

这是在说他国中时显老，还是在说自己现在显年轻呢？手冢觉得捏捏腰的惩罚已经不够，侧过头咬了一口不二的嘴唇，他明白不二的意思了，在他看来，风景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与之看风景的人。

他无法踏进同一条河流，无法看一模一样的风景，却可以拉住同一个人的手。

不二把相机收好，缆车终于到站，两人手拉着手出去，已经变成灰色的天空逐渐冷了，不二仰头望去，太阳消失不见，丝状的云换作轻薄的雪花飘落下来，他笑着对身边的人说：“呐手冢，下雪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