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不要走（下）
# 不要走（下）
3
“全国大赛后就没起过这么早了……”白石从床上下来，拎起整齐码在椅子上的衣服裤子开始穿。
幸村意外于四天宝寺的松懈：“不是还有一年级和二年级吗？”
“远山能认识回学校的路及时来上课就不错了，财前……财前本来也不会参加。”白石嘀嘀咕咕地将左臂的绷带整理好，“毕竟搞笑也是需要天赋的，没天赋的人再训练也没用。”
呵呵，原来不是在说网球，而是在讲搞笑训练，幸村戴好护腕：“哪里，我感觉白石君讲的笑话就挺搞笑的。”
感觉被内涵没搞笑天赋的白石强行转移话题：“说起来不二怎么还没起来，再拖下去来不及吃早餐了啊。”他俩聊了这么久废话，衣服都穿好了，不二的床位还是安安静静的。
幸村觉出不对来，一把将床帘拉开，发现不二似乎被梦魇镇住了，额头上全是汗水，双眼紧闭，眼角隐约还有泪水划过，幸村当机立断，将人连背带扛地把人从床上拉起来：“不二！不二你醒醒！”
“赶紧去医务室！”
“我带他去……”
长满荆棘的藤蔓狠狠勒住心脏，只觉得有一只大手扼住脖子，将他用力按进水中，呼吸被剥夺，四肢跟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直到一阵猛烈的摇晃，不二艰难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茶发少年担忧的脸。
手冢？
手冢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应该已经……不二迷迷糊糊地伸手，意识还是朦胧的，嘶哑的喉咙也发不出太多声音，只感觉到对方握住自己手的，传递回温暖的体温。
缓了好一阵，他终于清醒过来，把挂在脸上的呼吸器摘掉：“你怎么在这？”
嘴角下撇了十五度，是以为自己被嫌弃了。手冢把放在床头柜的三明治拿给他：“白石说你还没有吃早餐，我正好在餐厅附近，就给你带过来了。”他语气还有些泛酸，“他们都去吃饭了。”
要是平时，不二听到他这副语气，可得好好调侃逗弄一番，然而现在他看着手里的三明治……鸡蛋、培根、芝士，甚至双倍芥末，都和梦里一模一样。
梦？真的是梦吗？
预言？会有重复两次、过程不同结局相同的预言吗？
他急急忙忙地抬起头，定眼打量坐在床边的手冢，观察他是否真实：三七分的刘海，一丝不苟的近视眼镜，基地统一发的国中生队服……硬要说他与平时有些什么不一下，就是他刚拉完自己的手，耳垂带了丝绯红。
“……怎么了？”
不二将三明治举起来：“我不是第一次吃这个。”
茶色的呆毛歪了歪，手冢明显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我让厨师根据你昨天点的做的……”
不二头还在疼，想摇头又顿住，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是今天的这一份，我不是第一次吃了。”
手冢盯着他那根晃动的手指，茶色的眉毛逐渐蹙起，显然不二想要表达的并不是早上已经吃过了一份的意思，那另一种意思无论再离谱，也是他的本意：“你不是第一次过今天了？”
不二用力点了点头，刚晃一下脑袋又觉得头痛，皱着眉躺了回去。
“……你先吃，医生说你是低血糖引起的偏头痛。”这种神秘话题显然暂时不适合第三个人参与，手冢起身将休息室的门换上，回身从床头柜翻出纸笔，耐心地等他吃得差不多，才开口问，“这是第几次？”
不二用比划了一个“三”。
头渐渐不痛了，有了个能商量的人，不二安心许多，将三明治的油纸叠整齐丢掉，开始描述自己的梦。
如果是时间是一条奔流的河，那他现在大概陷入一段短暂的回路，不断地在同一天中循环，需要找到突破口才能出去。
不二讲到换位赛，停顿一下：“手冢。”
“嗯？”
“你为什么要来参加U17呢？”不二往后靠，背部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如果说是为了提高球技，你可以去德国吧？”
“不全是，有重要的东西。”
“哦？那如果你改变主意突然要走，就是觉得那个东西不重要了？”
手冢直觉这是一道送命题，他把笔放下：“你梦到我要去德国了？”
不二没接话，但表情看起来就是默认了。
手冢想了想：“那一定是我认为即使没有我，你们也能继续走下去。”他话中在说“你们”，眼睛却紧盯着不二看。
“如果不能呢？”
“那我不会走的。”手冢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挺多几秒后又重复一遍，“绝对不会。”
有手冢这句话保证，不二紧绷的肩膀渐渐卸劲，他看了眼时间，发现早训已经进行到一半，换位赛也即将开始，便不再耽搁时间，起身奔赴球场。
如不二所说的那样，大和果然上来灌了一大壶鸡汤，前有不二的话铺垫，鸡汤一喝，手冢只觉心达通畅，觉醒了天衣无缝之极限。
顺利赢下一局，手冢走到不二身边观战，接下来两局却不是很顺利了，尤其入江与迹部的比赛。
旁人根本无法从入江诡谲的演技中判断出他真正的实力，搞得手冢忍不住侧头用眼神问不二这局的胜负。
对此不二只能摇摇头，前两次他都没有看全比赛，自然也不知道具体的比分：“只听说换位是成功了。”由结果推论，迹部这场应该是赢下来了吧。
很快进行到激动人心的抢七局，看见入江频繁调动迹部满场跑，压迫他脚部的伤，不二不适地移开双眸，这让他想到关东大赛时手冢被同样对待的左臂。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不二都能回忆起那天的场景，手冢整个胳膊都红肿了，剧痛让他连几乎站立不住，却仍然紧握着球拍，坚定地打出一个又一个球。
责任感似乎是手冢与生俱来的本能，身处什么环境，手冢都会扛起一切他所能尽到的责任，团队是他向上的动力，又何尝不是他身上的枷锁？
这场抢七局打得格外漫长，草地似乎都被两位选手的汗水浸没，最终也没能决出胜负，以平局收场。
加赛，鬼以雷霆之势赢下比赛，带领五号球场换位成功。
紧接着，败者组以革命的姿态夺取二号球场归来，国中生大集合，一看到大石，菊丸的影子就不见了，三百六十度打探这几天他过得怎么样。不二望着还没入夜的天空，月亮已经挂了上去，他转头看向手冢：“呐手冢，要不要去看星星？”
基地的草地由定时的浇水装置统一灌溉，他们正赶上刚喷洒完，湿润的气息给人以刚下完雨的错觉，两人绕着草坪转圈，待夜幕吞没最后一缕霞光，不二开口：“你真的不走了？”
“嗯。”手冢的应声毫不犹豫。
远离市区，没了光污染，夜空都变得格外清澈，星星像珍珠般洒满天空，织成银色的长河，指引人归家的路。
“古时的人没有指南针，会根据北极星来指引方向……无论身处何处，我们抬起头都能看到同一片星空。”
他需要手冢来为他指引方向，然而只要他的精神能影响到他，他站在任何地方，闭上眼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见手冢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二问：“怎么？”
“如果在南半球，看到的就不是同一片……”
不二按耐住捂他嘴的冲动：“手机拿来，我给你定机票。”
4
生命起源于海洋，每一名婴儿浸泡在母体中时被羊水包裹，心跳、呼吸，血液流动的声音是那么亲切，似乎有人在呼唤他归来，肢体末端都变得温暖起来。不二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掀开床帘起床换衣服。
书桌上依次摆放着三盆植物，不二同自己的仙人掌打了个招呼，舍友的床位也依次传来起身的动静：“早上好。”
“早上好。”
“早啊，不二。”
在舍友洗漱完之前，不二将自己整理好提前出门，他没有直接去食堂，而是在路边等了一会，很快就看到晨跑归来的手冢。
手冢找到自己放在路边的球袋，喝水、翻出毛巾搭上脖子……这副场景不二三年来看过无数遍，这次他却看得很认真。
毕竟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以队友的目光这样注视他了。
他起来得早，抵达饭堂的时候也是人最多的时间，两人好不容易才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听隔壁桌担心败者组的队友回家没有，不二忍不住偷笑起来——他们晚上就要以革命者的姿态杀回来啦！
倚仗自己多得的半天情报，不二一个早上都过得很有乐趣，早训、观赛、手冢离开……望着身着青学队服的手冢，身边的菊丸还在喋喋不休地劝他多留几天，不二深吸口气，风吹扬起他两边的发丝：“手冢，我有一个请求。”
仍记得初识时，两人相约私下对战，现在回忆起来，以手冢的性格，能够在大和的明令禁止下答应私下对决的邀请有多么不可思议，但他就这么同意了。
这是他们友谊的起点，未完成的心愿，他想与手冢打一场完整的比赛。
无边的枫叶从树梢落下，为绿色的球场染上点点猩红，手冢在发光，天衣无缝的光芒是那么夺目，似乎能把他完全吞没……
也许这就是他的终点了。
抱着这个想法的球刚一落地，被手冢领域一吸，直接落入了手冢手中，不二意外地停下脚步，抬头看他。
“我不打算和现在的不二打下去。”
不二躺倒在球场上，天空似乎更蓝了，仿佛有一股枷锁由他身上释放开来，让他能去追逐更远更广阔的天空。枫叶旋转着翅膀从空中飞舞，温热的液体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流下，为凉薄的空气增添了几分湿意。
他相信明天，会是全新的一天。
会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END】
